2012年,由陈晓卿导演的央视纪录片《舌尖上的中国》引发了全国观众的热捧,后来他拍摄《舌尖上的中国》第二季时,将泉州的润饼、萝卜饭、面线糊和牛肉羹通过央视推荐给全国观众,向全世界美食爱好者展示了“泉州味道”。
5月28日—29日,央视著名纪录片导演陈晓卿做客泉州,讲述他与美食的渊源,以及探秘泉州美食文化的心得。
陈晓卿和记者说:“泉州突出的味道就是鲜,从味道上来说比较接近海边,再加上食材较多。”谈起印象最深的泉州美食,“最近早餐都吃牛肉羹,和北方牛肉汤相比,泉州牛肉羹的味道特别可口、润滑。”
“泉州美食不仅个性鲜明,还蕴藏着深厚的历史背景和文化,既有中原菜的风骨,又有当年‘东方第一大港’的气韵。”陈晓卿对泉州美食如数家珍,特别是对牛肉羹、润饼和萝卜饭等情有独钟,每每为泉州美食代言。
陈晓卿在《至味在人间》的其中一篇文章写道:“我是一个萝卜爱好者。”而泉州萝卜饭就在《舌尖上的中国》第二部第一集《脚步》中,以“记忆中的古早味”为主线贯穿始终。据泉州纪录片导演陈家平介绍:陈晓卿吃到石狮绿岛国际酒店的萝卜咸饭,忘情地说:“真的特别好吃,简直就是我的理想!一定要加一个萝卜咸饭的细节!”此次是陈晓卿拍摄完泉州美食后再一次来到泉州,他笑着和记者说:“当时吃太多萝卜饭了,都把我吃‘吐’了。”
陈晓卿透露,此前吸引央视来泉拍摄《舌尖上的中国》是因为:许多台湾美食的根在泉州,尽管台湾美食形式上更精致,更具现代化特色,但真正的味道还是在泉州,期待今后有更多的机会将泉州美食介绍给全国观众。
陈晓卿曾做过一次调研,发现梅菜扣肉就是从中原地区带到南方的。宋朝开封府有一道菜叫芥菜扣肉,南宋时,北方人口大量南迁,发现南方没有芥菜,就以梅菜代替。南北方美食有差异吗?在陈晓卿看来,如果有差异,这种差异只能是时间上的推移。“泉州至今保留闽南、潮汕地区菜系的基本样式,是因为泉州在过去很久里,与外界的交通来往不是特别密切,导致相对独立,进而得以完整留存一些东西,这么多东西跟着时间的推移,慢慢的变古早。”陈晓卿说道。
宋代时期,泉州就已有“东方第一大港”的美名。当时的泉州港是中国和外国交流的重要港口,很多食材、食物的流通,泉州是功不可没的。比如番茄酱,陈晓卿提到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任韶堂的作品《食物语言学》文中表示,经过任韶堂的考证,西方广泛使用的番茄酱(ketchup),这个怪异的英文单词,其实来源于闽南语的“鱼露”,“chup”是闽南语中“酱”的音,而“ket”是“腌鱼”的意思。材料虽完全不同,语言却留下了历史的痕迹。
18世纪,外国客商来到泉州,发现当地人用鱼和虾发酵出调味料(这是英文番茄汁的原型),并把它带回欧洲大陆,但由于欧洲没有这类材料,就用其他原料替换,比如有用核桃发酵的。18世纪末,意大利、荷兰等地开始食用番茄,并且把这种食材流通到美国,就成了现在麦当劳必加的调味料。“美国现今用的调味料,可能源头就在泉州。”陈晓卿说,这也说明泉州吸收大量中原文化包括饮食文化,同时也向世界各地传播中国的饮食文化。
“人离开自己的故土,会非常想念家乡的味道,家乡的味道是改变不了的。”陈晓卿说道,包括他谈到这次最想吃什么样的粽子,“其实还是我母亲做的白米粽子。因为每一个人饮食上的习惯,都是童年养成的习惯。”
陈晓卿在讲座中分享一段曾令他特别感动的故事。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在上海开餐厅的福建人。早期的他被分配到山东青岛的北海舰队,当时福建人到青岛吃不惯当地的菜肴,只好吃西餐,后来他学会了包饺子,并在青岛成家。婚后,他每次出海前,他必须准备好饺子放在冰箱里,留给他的妻子。改革开放以后,两个人回到福州工作,他的妻子有时去参加老乡联谊会,也热情邀约这些山东人到家里一起吃饺子。她的老乡发现:“饺子里的肉馅没熟。”当时他们都不知道饺子在煮的过程中是需要“打水”的。就这样二十多年他们都是保留原先的饮食上的习惯。尽管吃了二十多年的生饺,但是他们还是要吃这种味道。
为何会拍摄《舌尖上的中国》这部纪录片?陈晓卿坦言这其实是来自一位三年级小学生的语文作业。
“2006年,我去美国,在朋友家里,看到小学三年级小孩的语文作业是要求他们写一篇论文,论文的题目是《论文化》。”当时这位小孩告诉陈晓卿一句话:我认为文化就是由人创造并且享受一切,这就是文化。
“过去中国文化是写成文字,谱成曲乐。但是小孩的那句话告诉我:中国文化不单单是主流文化,还包括我们每天学到的知识,更多的是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,吃饭本身就是中国文化的一种,在吃东西中找到规律性的东西,就开始对文化有所认知。”陈晓卿认为,传承中国文化的不单单是唐诗宋词,不仅仅是京剧昆曲,还包括我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,从这个方面来说,这些厨师也是中国文化的传承者。
一家立足经营地方特色或者有自己定位的特色餐厅,该怎么样经营?陈晓卿给出两个字建议:坚持。
首先要想好自身的定位是选择做美食还是选挣钱,有时候二者不可兼得。其次,在国外,好吃的连锁餐厅非常少,例如米其林三星级餐厅,绝大部分都是单体店,厨师的个性、家族传承痕迹都是很明显。他表示特别欣赏蔡澜说的一句话:所有的美食都是牺牲一点点健康开始。为什么台湾小吃都是源于闽南,但是却没有闽菜好吃呢?就是他们太注重健康了。
站在饮食文化角度,陈晓卿认为一个好的城市,首先应该让老百姓生活舒服,吃得舒服。老百姓的生活有品质了,继而有味道,就能吸引更多慕名而来的游客。在特色食品推广方面,“绝对不要集中在一起,每一道食物你都要好好对待它,每一个经营状况良好的小吃店,也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对待它,切勿集中搬到一个大广场,这就等于走进一个民俗文化园了。”陈晓卿说道。
他建议寻找美食应该“走街串巷”,要选择人气旺的街边店进行体验,而不要追求装修豪华的大店。在陈晓卿眼里,百年老字号莫轻易扩大,进行连锁发展,因为做生意和做美食完全不同,做生意追求的是利润,而做美食是对文化的尊重。“
“我是很反对菜系之说的,因为菜系束缚美食发展。”陈晓卿解释道,一道菜不一定要有合法的出生证。同时,每一个菜系都会产生一位泰斗,谁做的菜最像泰斗,就是最正宗,这就会导致退化。“在国外,你听说过哪个菜系吗?没有,他们反而会说是哪位厨师。每位厨师都会有自己的风格,对食物有自身的看法。”
菜系到底有多强大,有待考证。陈晓卿指出,“闽菜最典型的就是佛跳墙。但是现在淮扬菜、鲁菜的师傅都做出了新的佛跳墙,更加的层次分明,更加尊重每一道食材。”提起台湾美食,陈晓卿说道:“虽然大致一样,但没闽菜好吃。比如说,在台湾,商业规则更加具体,包括卫生标准、市场规则或者对食物的认知等,都比我们分类更细致,导致一些菜肴本来要放很多猪油,但是根据他们的规则就只能更清淡一些,在味道上就有些差强人意了。”